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雇人杀死瘫痪母亲,需要花费多少钱

  • 来源:本站原创
  • 时间:2021/1/18 19:53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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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惊人档案」

是惊人院

针对非正常事件的研究档案

第号档案

捂死妈妈的枕头

我是惊人院的高级研究员粥饭。最近,我听说了一种职业——专门负责“送终关怀”的保姆。是的,与临终关怀不同,这种保姆一天挣的钱顶人家一个月的。每当夜深人静,时机成熟之时,她们就会拿起枕头,按在那些或瘫痪,或痴傻的老人脸上······

有人说,这对于老人及其家人都是一种解脱。

真的吗?

七十二岁的刘秀云仍然记得那条泥泞的小路,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,爹和娘吃力地推着独轮车,车上绑着两床黑黢黢的被子和半袋硌牙的窝头,青蛙呱呱乱叫,她光脚在水坑里蹦,泥水溅进绿油油的稻田里,独轮车停在青灰色的瓦房前,门口歪棵老槐树,垂下几只“吊死鬼”,远处几只野鸭扑棱棱飞过茂密的芦苇荡,划破滚烫的红日。

转动的独轮车随着时光变成了轮椅,日头从墙头沉没,她已不确定,能否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。这身厚重的皮囊,如同儿子弹下的烟灰里,稍纵即逝的星火。

“太阳落山了。”儿子将烟头扔在黑色土地上,用力拧了两脚,“回去吧。”

儿子时建年过不惑,十年前那场灾祸磨平了他的棱角,从那开始他眉眼下垂,嘴角下垂,头颅也下垂,脖子前倾像驼了背,头发发灰,眼睛发灰,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霾中。时建将刘秀云推进房门,摆在电视机旁,儿媳端上炖冬瓜、稀饭,小碟的咸菜,他又单盛了一小铁碗的稀饭,支应媳妇道:“你去。”

媳妇在身上擦擦手,接过碗,不耐烦地搅动了几下,说:“今天维维来电话了,说这个月钱花完了,再给他打二百才能撑到月底。”

“又用完了?”时建手里的碗才到嘴边,顿时没了胃口:“找杨二借一千块钱,对付到月底,下个月开工资还他。”

“上个月的钱还没还呢,越积越多,我自己都数不清白条打多少了。”媳妇置气似的挖出一勺稀饭,填进刘秀云嘴里,不顾混白的液体从嘴角流下。

“先对付着过吧。”时建眉头紧锁,“那你叫我咋办?”

“你不想法子,我自己想法子。”媳妇才喂了一口,把碗撂一边,那条稀饭已顺着刘秀云的嘴角滴到胸口,“王婶说了,镇上酱菜厂要人,三四千块钱一个月,我跟她说好了,下个月就去。”

“那咱妈怎么办?”

“你自己想法子。”媳妇歪到一边,脸上坠了泪珠子,“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,你想没想过,维维今年已经高二了,大学四年怎么着也得十多万出去,再过两年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,我们不趁这两年攒点钱下来······”

“行了。”时建将碗咣当落在老八仙桌上,“不能再忍两年?”

“已经三年过去了。”媳妇抹着泪,瞥了浑身僵挺的刘秀云一眼——她依然面无表情。媳妇没有胃口,叹息一声,卧在床上。

时建也是一声长叹,擦干娘嘴角的残液,拾起碗勺,一口一口默默往娘嘴里填:“娘啊,咋就得这病啊,哪怕能唠两句话呢?”

娘的食指晃动了两下,似有话要说,可手指哪里说得了话?三年前她中风了,脖子以下只剩这一根手指可以动弹,话也说不了,眼睛看得明白,耳朵听得清亮,心脏还在咚咚跳动,胃也会咕咕乱叫,可身体是一滩烂泥,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。只要她活着,吃喝拉撒都要另外一个人照料,雇人一个月起码几千块钱,时建在自来水厂工作,稳稳当当,不能丢了铁饭碗,照顾老娘的事就落在媳妇一个人肩头上。

媳妇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,也是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人,嫁过来之前细皮嫩肉,没下地干过活,如今干巴巴像块馕饼,手上糙得剐人生疼。她两脚颤巍巍扛着老娘铁板一样的身子上下床,哪怕躺在床上,也得每隔二十分钟活动筋骨翻身,以免生出烂疮,更别说擦屎擦尿,一忙活就是半个多钟头,虽然有些话有违人伦,可一家人是盼着老人解脱。

媳妇置气,维维却催得急,再苦再难也不能让儿子没饭吃,时建只能自己去找杨二。杨家和时家是故交,从时建父亲那一辈开始,已经有四十多年,即便两家的老人走的走,去的去,交情还在,十年前时建家一起承包鱼塘,还是问杨家借的钱,后来父亲老时过世,鱼塘打了水漂,钱也还不上,杨二爸直接把五万块钱的债免了。想到这些年来七七八八,欠了杨家十万块钱都不止,时建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,蹲在当门口的石头上抽了根烟,眼前正是那片水塘,杂草丛生,芦苇七零八落,倒进去一棵歪脖子树,模糊的月亮倒映其中,水和黑泥混为一潭,边上扎进半截塑料袋或啤酒瓶,只有几只鸭子还会光顾,踩出一条稀泥小道。

这时,大门忽然推开,一盆水泼了出来,溅了时建一脚,原来是杨二年轻漂亮的小媳妇,小媳妇也吓了一跳:“时哥,你咋在这呢?”

“我这不······”时建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“时哥吗?”院子当中坐着杨二,他比时建小两岁,头发掉得差不多,索性剃了光头,摆上一盘花生米,一盘猪头肉,自己喝上了,还在招呼时建,“我正愁没人陪我喝两杯呢,你就过来了,这不巧了么。”

时建客气了两句,也架不住劝,坐在杨二边上,推了两杯。杨二之所以叫杨二,是因为杨大才三岁的时候,掉进河沟里死了,后来才要的他,杨家老两口心里留着老大的位置,就给杨二起名叫杨二,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,杨母对杨二很宠溺,导致杨二从小就调皮捣蛋,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,跟着社会上的二流子瞎混,迪厅、台球室、游戏厅,三个地方来回转,偷过工厂里的钢筋,偷过家里的粮食去卖,就为了换点游戏币,杨二没少被老杨收拾,老杨还常常拿时建比较:“你看看你这个怂样,迟早得进监狱,你要是跟时建学学,我能省多少心!”

时建念书念得好,初中毕业后上的中专,当时的中专可比高中吃香,中专毕业就能直接出来工作,高中读完也不包分配,时建出来后就到自来水厂工作,干了二十多年,到现在还在看厂房,回想过来,学习好又有什么用,管饱不管好。

杨二被老杨打骂的次数多了,气不过,离家出走了,跑到南方倒腾电子手表,过了二十岁,又干过短途客车,开过羊肉馆子,一路跟着风口跑,如今在镇上开了个瓷砖店,在市里也买了房,还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,可他还是喜欢住在村里,嫌小区高楼,住得憋屈。

时建也有套房,单位分的,在县城,四楼。原本想把老人接过去住,一来地方太小,二来没有电梯,上下楼不方便,再说媳妇也不愿意,万一老人死在里面,房子指定卖不出去。

两个人喝了二两酒,时建还是磨不开嘴,倒是杨二先开口了:“兄弟,我看你心里有话不好讲,是不是手头又紧了?”

时建垂着头,矮了杨二一半,只能看见人下巴,他轻点了两下:“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死工资,四张嘴,我娘这样,你嫂子也不能出去干活,挣点钱贴补,也不像你,这么能来钱。”

“哎,是。”杨二掏出手机,“缺多少?”

“一千块钱就够了,下个月十号我发工资,还你。”

“算了。”杨二手机上点了两下,又倒了半杯酒,“知道你不容易。”

“一码归一码。”杨二看了一眼手机,是两千块钱,慌忙起身,“用不了这么多,一千块钱够了。”

“得了吧。”杨二按下时建,眼睛发红,他摸摸滑溜溜的光头,说:“我不担心钱,我担心你,这么下去可不是法子,没钱了不说,家里也得出不少矛盾。”

“是,刚刚还跟我吵,说下个月非要去酱菜厂干活,老娘也不愿意管了。”

“我的时兄弟啊,我今天酒多了点,说句不该说的话,你别嫌不爱听。”杨二又倒了一底子酒,滋喳干了。

“说呗。”

“刘姨七十的人了,说不了话,动不了,身上还生疮,真是受苦,估摸日子也不多了。”杨二斜眼瞧了瞧时建,“我认识个人,专门照顾瘫痪在床的老年人,也送走过几个,不如找她来帮你。”

“我都这样了。”时建摊开手,“哪有这个闲钱?”

“真不贵,四千块钱。”杨二盯着时建的眼睛。

“四千一个月也差不多,可你嫂子干一个月,也不一定能挣四千块钱······”

“这笔账你怎么算不过来呢,兄弟。”杨二竖起一根手指,“这钱花得不冤枉,四千块钱,嫂子就解放出来了,电话我发给你,你联系看看。”他又拍了拍时建肩膀,“家和才能万事兴啊。”

刚出的娃儿是那么一般小,小手,小脚,小身子,只有眼睛大大的,娃儿那么嫩,她怕轻轻碰下都伤了他,只能裹在襁褓嵌在臂弯里,随着胳膊荡啊荡,他的睫毛好长,睡得那么沉,那么美,哪怕什么都不干,就这么看着,她都能看上一整天,永远不会觉得腻。醒来时,娃儿看见你,他会笑,笑得像春风,裹着杨柳的嫩芽,小手有时会有力地抓住刘秀云的手指头,死死不肯松开,她会哼起自己编的小曲儿,努嘴啧啧逗他——娃儿娃儿快快长,长大骑白马,娃儿娃儿慢慢长,长大别离家······

刘秀云睁开眼,娃儿不见了,只看见小宝在房间里翻东西。

媳妇从外头进来,疑惑道:“小宝,你找什么呢,干奶奶这里可没好吃的。”

“我找书,我小学的课本。”小宝趴在床边上,继续翻找着。

“干奶奶又不识得字,拿你课本干嘛?”媳妇不禁一笑,“真拿去了,肯定当柴火烧了。”小宝没有理会,自顾自地翻找,媳妇没空理这孩子,从水井压出一盆水,开始擦洗刚翻腾出来的一张老床。

小宝是杨二的孩子,今年刚满十二岁,和他爹一样,打小就是不消停的主。虽然杨家和时家是世交,婆婆却不喜欢杨家人,杨二小时候调皮捣蛋,婆婆不让时建跟他一起,怕时建被他带坏,公公过世后,就更过了。承包鱼塘那事打了水漂之后,杨家也是看这么多年交情,主动说把五万块钱的债免了,时建千恩万谢,可婆婆却没好脸地嘀咕了一句:“五万块钱我指定还上,不欠你们家的。”人家老杨和杨二好心好意地过来,反倒给呛了回去,只能私下跟时建说钱的事以后再说。

可婆婆还是惦记还钱的事,为此还跟时建大吵了一架,时建也来气,搬到县城里面住,除了过年过节,其余时间也很少到村里来,直到老人瘫痪在床。中风的时候婆婆自己都不知道,跑到崔老大小店里买酱油,才拿上手就说自己累了,坐在门槛上眯瞪上了,崔老大觉得不对劲,打的,这才捡回一条命。

一开始,婆婆还是能说话的,只是嘴里像吞了年糕,囫囵不清,时建和媳妇只能听个大概,医院不住了,病不治了,死了拉倒,那五万块钱,要还给杨家。时建说你哪有五万块钱,可没想到,婆婆还真有钱,全是现金,就放在她枕头里面,破布方巾裹了里三层外三层,里面一百的也有,五块一毛的也有,零零碎碎加起来,四万七千多。时建这才知道,他这位老娘,不仅一个人种那三亩地,还常常为了几百块钱,跑去给别人帮佣,种地,插秧,挖树坑,有时候还捡废纸塑料瓶,怪不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
婆婆死活要出院,又跟时建吵了一架,可这回她嘴不利索,身子也动不了,吵不过,挣得几万块钱,全搭在治病上了。可钱也没少花,病却越治越糟,没过一年,婆婆连话都说不了,一直捱到现在,全靠一口气活着。

媳妇正擦着床板,忽然听见婆婆屋内咔嚓一声,似是玻璃杯打碎的声音,她赶忙放下抹布,还没进门,却见小宝急冲冲跑了出去,手里还抱着几本语文课本。

媳妇走进屋里,只见公公的遗像碎在屋中间,玻璃碴子滚得到处都是,还欠着杨家的钱,即便小宝把这房顶掀了,也说不得什么,她只好将照片捡起,放到柜子上,打扫起玻璃渣,她瞥了一眼婆婆,半闭着眼睛,似睡非睡,也不管婆婆听不听得见,自顾自说道:“过两天保姆就来了,到时候也不用我来伺候你了。”

说来也怪,婆婆不喜欢杨家人,唯独对小宝挺好,身体还好的时候,没认杨二做干儿子,却认了小宝做干孙子、婆婆虽然动不了,也说不了话,可眼睛总往公公遗像那边瞥,打碎了这遗像,可不是什么好征兆,媳妇心想,要是这两天人去了,保姆的钱也省了。

小宝打碎了遗像,杨二立马去县城买了个回来,实木框还挺敦实,又立在了娘眼前头,还给了小宝一脚:“快去给干奶奶说对不起!”

小宝手里捧着个崭新的玩具枪,没站稳,差点摔一屁股墩,还是揉了揉屁股,在干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
“我不打死这个小东西。”杨二扬起手,大巴掌又要扇过去。

“怎么回事,下手也没轻重的。”时建慌忙护住了小宝,“再说孩子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我就是故意的。”小宝咣当把枪摔在地上,“你倒是打我啊!”

“娘的,你倒是有种啊!”杨二气还没消,“滚回家写作业去。”

“快去!”时建媳妇捡起玩具枪,用袖子擦干净上头的灰尘,“小宝,听话,快回家去。”

小宝接过枪,眼泪水转转悠悠,出了门,扭头回了一句:“我就是故意的,就是你让我摔的。”又一溜烟跑出门了。

“这小东西,真是管不了了。”杨二佯装要追过去,“自己犯了错,还往老子身上赖,好意思呢!没出息的东西。”

“消消气,消消气,我看这孩子活泛,长大一定有出息。”时建递给杨二一根烟,“至于发这么大火吗,你小时候干得事情可比他厉害多了。”

保姆刚过五十,头发黑得发亮,皮肤也黑,脸上没表情,两只深陷的眼睛很活,总四处打量,她的手很粗很长,指甲盖也不削剪,厚厚的,和死皮黏在一坨,脚上似乎有毛病,长短腿,走起路一颠一颠,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只黑色布包,不大,看样子至多能装三四件短衣,一进门就把东西放在了床底下。

时建媳妇为她把床铺盖好,就在婆婆刘秀云旁边,见她没带多少东西,又问:“毛巾牙刷没准备吗?”

保姆坐在床边上,没有回答,一会看看灯罩,一会看看柜子,随后目光落在公公的遗像上,停驻了一小会,眼神又飘向别处。

媳妇又提高声调:“毛巾牙刷没准备吗?”

保姆摇摇头,又认真地看向婆婆,说:“她不能动?”

“就眼睛和一根手指能动。”

“她说不了话?”

“说不了,两年前就说不了。”

“哦。”保姆点点头。

“你以前干过吗?”

“干过,干过。”她又点头,屁股不自主地往远处挪动了两下,“明天开始让我来,我来。”

保姆虽然人有些魔怔劲,话也少,可手上力气大,也勤快,拎两桶水不喘气,洗脸,擦洗,翻身,麻利的很。媳妇没了担忧,联络上酱菜厂,打算过去干,县城里的房子也得收拾一下,那边离厂子近些。

第三天晚上,时建和媳妇都不在,他们去县城看儿子,顺便收拾一下东西,就在那过一夜。保姆没闲着,将老人房间打扫了一遍,又烧了一壶热水,给老人擦洗身子,一边擦一边给老人活动筋骨,她手脚很快,拢共只用了半个多钟头。

她看了一眼钟,这时候才不到八点,她打了个哈欠,关上房门,看了会电视,电视里正在放动物世界,一只红蜘蛛产下卵,吐出丝结成细密的网罩在卵上,一刻不离地守在卵边上。她有些疲倦,漫无目的换了几个台,一直到了大半夜,车子不过路,狗也不吠,她伸了个懒腰,活动活动筋骨,脱下脚上的千层底,轻轻打开房门。

她拿起自己的枕头,悄么走到刘秀云床边,蹬上床,而后跨坐在老人身上,枕头铺在刘秀云脸上。她眼睛勾勾盯着枕头,两只嶙峋又尖锐的手缓慢地按了下去。

忽然间,她发现老人的手指头颤动了两下,晃晃悠悠地翘起,落下,又再一次翘起,绷直,似乎指向什么地方,她扭头看过去,是那个老头的遗像,似笑非笑,正森森可怖地看着自己。

那根手指不知道在保姆手上划了多少下,保姆自己也数不清,她慢慢松开枕头,两步弹出去,一把将那张遗像按倒在桌上,在背面,她看见挂钩旁边,纽扣般大小的摄像头。

这一夜,时建没有睡好,总觉得发慌,心脏老是咯噔咯噔,舌尖发干,可他也不想下床喝水,一闭上眼,脑海里总是飘过父亲的影子。

父亲娶了母亲没两年,就被打成了臭老九,躲在山沟里好几年。母亲每隔三五天就要带着干粮跑十几里的山路,去山洞里面找父亲,直到那场浩劫结束,时建也出生了,父亲也恢复了老师的身份。那时候当老师辛苦,工资也不高,一直到时建考上中专才见好转,那两年有了些余钱,老时退休没事做,时建也结婚有了娃,他们想着把村里的水洼重新修整,承包下来做鱼塘,一开始说承包的时候,旁人都以为是个烂泥坑,没什么搞头,可真修整好了,竟是挺大一片塘子。修这鱼塘可花了不少钱,雇了两台挖掘机,挖出来的烂泥又腥又臭,也不能摆在村头,又找车把烂泥拉走,水还没灌进去,钱就花了大半,父亲只好东拼西凑,又凑了十万块钱才把鱼苗下水,这其中的大头,就是老杨家借的五万块钱。

鱼塘虽然搞好了,可村里人可没把塘子当成老时家的东西,三天两头到水塘里盗钓,更有甚者,还拿了渔网来捞,老时白天看着,人家就晚上过来,哪怕上个厕所,眯一觉的功夫,就有人来捞鱼,还有一帮小孩也不知道下水坑洗澡还是干嘛,赶也赶不净。都是乡里乡亲,父亲也不好撕破脸,只能一遍一遍赶,后来在鱼塘边上立了个草棚,晚上就睡那,连堵墙都没有。

后来父亲夜里逮着个偷钓鱼的人,结果那人反而理直气壮,把时建爹骂了一顿,说什么你是退休教师有退休工资,你儿子也在自来水厂有工作,现在鱼塘你们也承包,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家占尽了?再说鱼塘本来就是村里的,他们从小就在里面钓鱼,也没见人管,就挖了个坑,就说是你们老时家的了?

老时心里窝火,想着三年的合同期过了,鱼塘就不承包了,对那些偷钓的也不怎么管了,可有天夜里,他又撞见几个人拉网偷鱼,拿着铁锹就追上去,结果反被人一铁锹砸在脑门上,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,救过来的时候奄奄一息,也没看清打他的是谁,村里面人也多,也没有摄像头,报了警也没查出来,没过半个月,人就过世了。

父亲过世后,时建一个人也没心思料理鱼塘,打算找个日子把鱼打尽,全卖了了事,这塘水越淌越浑,没想到,网子还没下去,有天时建一醒来,水塘边上漂满了白花花的死鱼,不知道什么人往水里倒了几瓶农药,全药死了。从此以后,时家一蹶不振,到今日已经快十个年头了。

天微微泛明,时建还是睡不着,这时候电话响了,他看了一眼,是保姆的,匆忙接通了“喂,咋了,我娘出事了?”

“没事。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,“我这······不想干了。”

“怎么了,这才几天,没干完就不想干了?”

“我干不了,你不说你妈说不了话吗?”

“是啊,说不了话,都两年多了。”

“这事邪乎的很,我干不了,你回来吧,我不干了。”

“到底啥事,你说句实在话。”这时媳妇也被吵醒,她揉揉眼,凑在一边听。

“昨天夜里,我正睡觉,你娘突然坐起来了,可吓人,对着你爹的遗像,她声音可粗了,像老头那样式的,说她想起来当年打他的人是谁了,又说马上天明了,他要走了,过两天再来找你,然后你娘又倒床上睡着了,这太邪了,要我说这是鬼上身,我干不了,你们赶紧回来,我今天就走。”

太阳落下芦苇荡,只有两个男人坐在堂屋喝酒,老两样,花生米,猪头肉,杨二小媳妇没敢进门,送来两根黄瓜,她说老吃这两样胆固醇高,得配点素的,家里没有蒜,只能干送两根黄瓜。时建说要去找蒜,加点醋做个黄瓜,杨二说不嫌麻烦啊,洗洗直接吃完了。

时建把昨天夜里的事情跟杨二说了,他怀疑是保姆不想干了,找个借口罢了。可想想又觉得不对,没人跟保姆说过时建家里的事,保姆又是怎么知道他爹是怎么死的?

杨二却不以为然,说这事不能全信,也不能不信,说不定是保姆没说谎,是老太太回光返照了。杨二穿了一件黄毛衣,黄裤子,说鬼怕黄色,黄色能辟邪。既然老时附在老太太身上带了句话,那今天晚上还会来,倒是要听听老家人到底能不能说话。

时建媳妇也不敢回来,说自己平时对老人没什么好脸色,害怕。只有两个男人喝酒壮胆,也不敢进老人的房间。喝着喝着酒就有点多,聊起来早年的破事,闹不明白老时怎么就没看清打他的人是谁。

杨二一喝酒就眼眶发红,说:“天这么黑,看不清也正常,人也不一定是咱们村的,说不准隔壁村的,没认出来。”

“可那人一铁锹拍脸上了,就算不认得是谁,总瞧见正脸了吧,大眼小眼,高矮胖瘦,总能说出来吧,可我爹就是说不出来,说啥也记不清了。”时建眼睛也发红,“后来,你爹来看过好几次,每次都问我缺不缺钱,我也不好意思开口,我自来水厂的活放不下,还是你家忙里忙外,有一次我下班回来见你爹小腿上全是灰,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,后来才知道,爬楼梯的时候跌了一跤,膝盖都肿了。”

“哎,别提了,别提了。”杨二有些醉,头快埋到桌子底下,可话没停,“其实我年轻的时候,挺看不上你的,我爸老拿你和我比,你喜欢念书,吃饭都捧着书。”

“我那是看小说,哪有什么正经书。”

“我当时觉得读书人不讲究,没义气,我搬了家里几十斤米,打算拿去卖,被你看见了,回头就告诉我爸了,把我打得三天下不来床。”杨二又摸了摸光头,倒上酒,“那时候人真混,不懂事······不懂事啊。”

时建拿起杯子,和杨二撞了一下,说: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就是让我爸承包鱼塘,要不然哪能混成现在这样。”

杨二笑了下:“你是个铁公鸡,那时候我叫你给我弄两条鱼尝尝,你就是不愿意,说鱼还没长好,等收鱼的时候给我,妈的末了我也没吃上一口你家的鱼。”

时建也跟着笑,笑里含着黄连。二人一嘴一嘴地喝,没多久都醉倒了,也没听见屋里有人说话,醒来的时候已经大清早了,时建先醒的,脚边倒了两个酒瓶子,半根黄瓜把,他走进母亲房门,说:“娘,昨天爹给你托梦了吗?”

可娘没有反应,他看了一眼柜子上,父亲的遗像倒了,卡在柜面上。他将遗像摆平,回头推了推娘,可娘没有反应,他又将食指放在娘鼻子上,已经没了呼吸,摸了摸身上,凉得像冰块,他两腿发软,嚎啕大哭,哭得整个村子都听得见。

杨二就在外面看着时建哭,看他哭得力竭,只好打电话给时建媳妇,让她过来帮忙。时建过好一阵才缓过来,媳妇回来后,从床底下拉出个黑色的布包,取出寿衣寿鞋,给冰冷的刘秀云套上,可老人的身体已经发僵,媳妇也掰不动,正使劲地掰着胳膊,忽然发现老人那根能动的手指,指甲盖已经劈了,上头夹了一撮黄色的毛线。

都说人死是一瞬间的事,可时建却觉得很漫长,儿子维维匆匆从学校赶来,戴上孝帽,他没哭,只是跟着莫名的情绪伤心,坐在草堆里没说话,县城和村里就隔了二十里地,可维维七岁后就很少见奶奶了,更别说这两年,话也说不来,反倒是小宝哭得伤心。

人乱糟糟地来,哭泣,又离去,酒席上大鱼大肉,不懂事的小孩还在笑着,抓着鸡腿啃,轰鸣的喇叭和鞭炮,两个二人转演员唱着高亢的歌。

杨二很晚才过来,说酒没醒透,一大早又忙忙碌碌,吃过午饭,去澡堂里泡了会。这时人也散得差不多,时建也说完墓地、守灵和出殡的事,刚闲下来,杨二递给时建一根烟,说:“都操办齐了?”

“差不多了。”时建说完,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,正是老人的手指,上头挂着一撮黄毛的毛线,“杨二,这照片就一张。”他亮在杨二面前。

杨二心里大惊,两脚发虚,不知道该说啥。

这时,时建按了删除键,面色五味杂陈,他拍了拍杨二的肩膀,抬起来很重,落下去很轻,说:“谢谢你,兄弟。”说罢,他回头到母亲尸体前面,烧了几张黄纸,火星子飘飘荡荡飞了半人高。

杨二错愕地站在那儿,烟挂在嘴上,半天也没点。

刘秀云终于长喘了一口气,她想起多年前,丈夫脸上绑满绷带,紧紧攥住她的手,说——“小心杨二”,可除了这句话和十万元的债务,丈夫什么都没留下。

刘云秀又想起儿子,那时他十四岁,总是捧着书本,津津有味地看,反倒桌上的饭菜显得寡淡——“儿子,你看什么呢,咋这么入迷?”

“说了你也不懂。”时建啃了口烧饼,歪向一边,“你又不识字。”

研究成果

有一个地方,像死后的世界一样无法触及,那就是临终者的内心。当基本的生活品质早已无法保障,当他们已无法顺利说出心中所想,手握生杀大权的亲人到底该怎么做,是用尽全力把他们留在身边哪怕多一秒,还是给彼此一个所谓的解脱?

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可以换位思考,推己及人,唯独这件事不行。每思至此,便倍感生命之深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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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END·

我是号研究员粥饭,我在惊人院等你

(本故事系平台原创,纯属虚构,切勿深究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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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小赵

排版编辑:十云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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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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