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春节刚过，河北最后一批的贫困县喜获“摘帽”，这个脱贫攻坚战的局部胜利，比全面决胜凯旋的计划整整提前了10个月。蔚县以“22个作战单元和22个分作战区”的攻势，成功挤进了这支胜利的队伍中。
蔚县属于张家口市下辖的10个县之一，在张家口“大家庭”里虽居10县人口之首，但却排于10县之末。年，县里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只有6亿元，从转移支付资金就划拉了13个亿，蔚县工作之难，可见一斑。
春天的蔚县，人们忙在播种施肥，塑料薄膜随风四处飘逸，农田里难以降解的白色污染处处可见，喜鹊随着田间大型机械的来回松土，寻找着土壤中的美食。蔚县的气候变化多端，天气预报很难准确，县里说的“水源充沛、充足、丰富”也一样不太准确。没了水，一切就很难了。
行走乡里，微观闲聊之处，多能体察到蔚县的不易。
蔚县传说有“三多”。
一是光棍的老汉特别多。这些上了年岁孑然一身的老人，要么身体健康日渐衰退，每况愈下；要么随着年轮耗尽，鳏独的日子伴随生命在流逝。
二是跑了媳妇的特别多。因贫穷而外出打工不归，因生活而情愿选择到其他地方去漂泊人生，没有乡恋，只有乡愁，甚至一些夫妻早已名存实亡。
三是单亲的家庭比较多。现实生活条件扑灭了大人再行组建新家庭的火焰，单亲孩子生性多了内向和自卑，见识受限，老人的生活负担更重。
扶贫攻坚大战，在一些村里留下了新墙、新房、新标语，援建的产品生产线有的也转手外包了，外来帮扶的好人好走，留守在空心村里的汉子们似乎还是习惯了往日的平静生活。1龙老汉今年75岁，没有子女，至今孤身一人。龙老汉说，自己不抽烟、不喝酒，身体有冠心病和肺气肿，干不了太多的活。村民说他早年娶过一个女人，后来死了。龙老汉的家就住在古城堡的边上，要是在城里，这个住宅是属于黄金地段了。龙老汉的门楹上还留着春节张贴的对联，对联写着“幸福快乐如意年，和顺平安吉祥家”，他日复一日，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。龙老汉门檐上有几块瓦砾早已处于随时垂落之态，龙老汉都懒得去弄它，也不管哪天会突然坠下砸到脑袋。这个平房和小庭院是龙老汉在30年前，花了元买下的私人财产，院子里使用的自来水是从深井口引出的，老汉说生病住院可以报销90%，最紧要的是，村里每月会支付给龙老汉几笔费用，各种七七八八的费用来源凑在一起有多元，这个数字达到了当地每年元收入的脱贫标准。
龙老汉在庭院里种了一点自用的蔬菜，平时在屋子里待腻了，也会到门口晒晒太阳，望望路边的行人，打发打发自己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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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老汉77岁，身材高瘦，腰背显得有些弯曲，在地里种了一些玉米，这种庄稼比较耐旱，也很好打理，产出的粮食直接用作饲料。他固定和老伴生活在山坡上。
住在山坡上，更主要的是为了方便照看儿子的多头羊，这些羊是于家三代人赖以生存的重要资产。于老汉说，一般长成待宰的羊价格大约有0元，他家的羊大多数是不会等到成羊时出售，在羊羔生长到一个月左右时就会以到元的价格卖掉。于老汉可能是考虑饲养的成本负担太大。
于老汉还有2个孙子，大孙子13岁，上学比较远，平时住校学习每2周回家一次。大孙子很懂事，一回来就到山坡上帮爷爷干活，孩子的母亲自从外出打工之后就再没见过了。于老汉乐观热情，一直坚持要送客到路口。山坡上，远远望去于老汉佝偻的身影，发现他又是如此的坚韧。岁的杨老汉是自己驾着机动三轮小车，来到一片废弃的庭院种地的。看上去，杨老汉的身体还不错，但听力不好，耳朵很背，也不识字，只会写自己的名字。杨老汉用粗糙的手指在泥土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划出了自己的名字。杨老汉今天是来播种小米的。小米为五谷之首，在北方通称谷子，去壳后就是小米。蔚县的小米素有贡米之称，杨老汉说，这种叫“大谷子”的小米品种有糯性，特别好吃，也比较耐旱。5月份播种之后，等到8月份就可以收获了。4任老汉的耳朵也同样有点背，80多岁了。任老汉是军属之家，他的孙子已经完成服役，从部队退伍回乡了。院子里房子还算不错，像是住了2户人家。任老汉一边摘着野菜，一边也懒得抬头说话。任老汉的院墙内侧残留着一颗硕大的枯树，枯树的下方有长排的沿路棚屋，院子门口的这间屋子，窗户没有见到一块玻璃，全用报纸和塑料薄膜封堵着，用来遮风挡雨，由于类似的废弃棚屋很多，一般路过的人是不太相信里面还会住着人的。但是，任老汉枯树外侧棚屋确实有人居住的样子，阵风吹起御寒的门被，里面露出了新鲜的对联和摸扶过的油腻门边。村里人解释说，任老汉把院子里的房子让给了儿子媳妇安居乐业，自己的确是住在门口外的棚屋里。5岳老汉就不一样了，快60本命年了，又迎来了闺女出嫁，忙里忙外喜上了眉梢。这是一个比较富裕的村，岳老汉的女婿也是本村的小伙子，现在本村嫁娶已经不多见了，小俩口都在京城打工，算是30岁晚婚。按照蔚县的习俗，村里的小伙子找对象，或女儿出嫁最基本的标配是“一要有车、二要上楼”，说的是要买一辆至少5、6万元的小汽车，在镇上盖的商品楼中买一套有产权的单元住房，按70、80平米，加上装修房子投资至少也要50、60万元。按照惯例，男方要给至少5、6万，多至10多万的彩礼金，双方婚典筵席需要宴请全村参加，男方操办之后第3天，还要有媳妇回娘家，由女方家再同样操办一次。村里人说，儿子多，压力大！岳老汉摊上了大喜事，专门请来了县里的文艺社团过来帮衬暖场，搭起乡村流动大舞台，用轰耳的高低音炮混合音响唱了足足一个上午。岳老汉家也吸引了好几波上门献唱讨喜的唱帮，村子乡里乡亲的来得太多，婚宴大摆50桌，把村里活动的广场都占满了。无奈，花钱是必须的，岳老汉紧紧拥抱着回门的女婿，眼眶模糊。天底下的男人，心都是相通的。
各村有各村的不同，但空心化和老龄化是普遍的，这种留守在乡村老龄化的村民可能比城里的老龄化现象更严重。每进一些村口，总能见到一些老人，或佝偻前行，或静坐呆视，他们也喜欢三三两两呆坐在村口晒着太阳，有话没话地聊上一整天，喜欢这种简单而又传统的慢节奏过活。要靠他们自力更生，改变脱贫面貌，重新学习技能，一定是没啥指望的，但是，他们的要求又不算高，只要可以共同衣食无忧、无病无灾就行了。
每逢过年，村里外出打工的会迢迢千里归来团圆，鳏寡孤独就更加显得门庭冷清。村村户户不忘给自己贴上喜庆吉祥的祝福对联，即便是破败不堪的门面也有发财幸福、红红火火的对联字眼。通常房门的门框对联是红色的，蔚县还有贴绿色对联的习俗，如果本家人去世天以内的贴蓝色对联，本家人去世在3年之内的贴绿色对联。这种对联很扎眼，似乎是在告诉别人家里有亲人去世，有一独居老人这次出现了他的旁系后人贴出的绿对联，昭示这位老人已经绝户。在一个村口还有一间房门紧闭、过去一直独居着一位70多岁老汉，原本以为他可能会不在人世了，这时从他隔壁走出一位85岁拄着拐杖的老汉，这位85岁独身老汉说，他家隔壁的那位老汉仍然健在。这些独居独户的老汉，不管是乐观享成的，还是逆来顺受的，也不管是充满希望的，还是怨天尤人的，老汉们随着年龄的逐年增加，他们都在挣脱贫困的路上陆续跑向人生的终点，大自然的规律总会有一天让他们脱离苦海，告别贫穷，在快乐的世界得到永生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